職責所在01:上路

YUCHEN
Aug 10, 20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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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一年餘,以商業案為生存手段居多的我,多半時間仍舊在思考如何運用影像這項工具,以及為何它不斷地替我帶來諸多的內心矛盾與衝突。

於工作,我經常感覺到只消被冠上「工作」這個名詞,我的影像就被深深地介入了一番,連帶的影響到我在現場對於影像價值的評判標準。即使是以紀錄片手法在執行某項案子的操作,卻也因為我需要回應客戶的需求,我需要受到指使,我需要滿足客戶各方面的貪婪,比方誰來過這裡,諸如此類這種更多形同證據式的影像,去建構更符合客戶或者讓閱聽眾更容易入口的影像偏好,而於內心產生諸多的選擇衝突。

不過我並非要批判客戶,放遠來看,或說這是整個社會建構起來的體系、觀看模式。不僅止於商業攝影,新聞攝影也可能有同樣的問題存在。如果這麼說來,難過、生氣已經無濟於事,而於此之上,我該思考的是什麼?

其一,立場問題。

報導者的Podcast中有一集分享了關於聽眾如何閱讀、身為媒體工作者的思想,我很喜歡宛甄在最後分享的,「生氣是珍貴的事,因為代表你在乎,但想讓更多人聽見,是需要冷靜去處理的,你想讓別人聽見,你要先聽見別人。」

生氣這件事,會使人習慣性地將一切罪過推託給他人。對於現場,除了極度擾亂自己的思緒外,更可能直接打破與被攝者的關係以及信任感;對於不甚滿意的作品,就極力說服自己——你看,這是你叫我做的,你的頤指氣使讓我沒時間去拍其他更好、更有意義的東西。

然而,所有的爭執起因可能都源自於立場不同。關於對方在意什麼,我該給予什麼樣相對應的回應,從而建立信任感,那也才能夠有談判、往下一步的機會。

其二,關於攝影。

把情感帶入工作是危險的事,但當攝影成為一項工作,就無可避免地要面臨這個難題。不能冷眼、不能過分參與,分分秒秒都需要拿捏好分寸。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是,隨著接觸攝影的時間愈長(或者攝影成為工作的時間愈來愈長),必須保有一顆赤子之心,否則看山是山,那一點趣味都沒有了。

而這種容易麻痺的心態也反應了不安於日復一日的生活之中的我,有時候甚至忘記生活的根本,只想展現自我認知裡頭較被社會接納的一面。也因此,假性的完美主義清楚地暴露在影像之中,挑食、選自己想要的,只是為了「看起來」最好。但實際上這種完美主義有時並無濟於事,甚至帶來的壓力影響了現場的思考。而之中最源頭的問題點是來自於害怕,害怕被丟棄,害怕被置之不理,害怕冷眼,因此只要面對人,我很容易成為一個服務他者的角色。但面對攝影,我必須學習在關係中建立自我價值;在枝微末節之處,尋找最珍貴的事物。

最後,是關於自己拍攝過程中經常感到矛盾的——影像的真實性,或說是影像說謊、美化現實的特性。「所謂的真實該是什麼樣子」也許已經成為一道無解的題,因爲任何語境都是被建立在某時空的脈絡之下。也因此,任何東西在不同情境下都可能有不同的解讀,影像在日後被如何的使用已不是我的身份能夠掌控,而我唯一能掌控的,僅只是在現場的我的心態。

「每一個東西都有它最好的位子。」是我在學攝影的路上,至今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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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UCHEN

讀書會忘記,走路也會忘記。所以就寫到哪拍到哪。地理位置大概是在臺北和嘉義,兩百六十公里,可遠可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