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百六十公里的變化

YUCHEN
Jan 2, 20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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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途車程一景,天氣大雨

上個週間,完成二零二一年最後一次的搬家,離開台北居所。

大學的時候曾經估算過,我家到大學的距離,不偏不倚的剛好就是兩百六十公里。然而,三年後的今天,嘉義與台北的距離已經悄然改變,除了物理距離的不同之外,交通方式也有了形變,從各式大眾運輸到自行驅車北上,不同路徑的移轉,也隨之產生不同的心境變化。

出社會後,維持了將近一年多台北、嘉義兩地來回奔波的日子,而我就在這每回的長途車程之中,一次又一次的讓自己瓦解;然後再一次又一次的往返之間,慢慢濾掉不需要的一切,歸零,再向前。

城市一景

城市座標的誤判

自從youbike2.0遍佈各座城市之後,我就很少騎機車,只要是腳踏車到的了的地方,我都會以此代步。有時候,在城市裡,我會試圖不依靠導航,憑藉著明顯的地標走,並篤定的相信自己會走到目的地。但身為一個不是敏銳具有方向感的人來說,在尤其陌生的地域,最終總是吃了敗仗。

比如說,我在台北短暫的租屋處就在101對面不遠處的某條巷弄,在那條巷子,頭抬起來就能夠清楚看見101的樣子。於是我想著,看著101前進,當等距的視覺產生在我眼前時,我就能到的了家。但我忘記101的高度是360度的巷弄都能看見的,零死角。天真的我以為,有了顯著的地標,我就能夠找回一點方向,實際上不然,在城市裡頭,我容易迷路,我總是多繞了好幾個圈,十五分鐘的路程,會變成半小時,我常常不曉得自己身處何處。

左圖:租屋處附近看過去的101樣貌;右圖:租屋處巷子內的居酒屋

過去,我從不認為台北是孵育夢想的城市,它對我而言,只有很多的討厭與陌生。它的模樣與我的成長背景大相徑庭,它的繁華與節奏和我格格不入,擁擠的人群與資訊使我焦慮、憂鬱。直到我長大後,重新回到嘉義生活,開始在夢想與生活之中拉扯,我才發現,啊,原來那真是個可以作夢的城市。

在台北重新找房的過程中,見過這樣一個殘破的住家空間

我曾經在奔波的日子裡,做過這樣一個夢。

在充滿田園風光的鄉下住家附近,多了一間新的鄉村風餐館。餐館是間座落在一片大樹林裡的隱蔽店家,復古的紅磚屋、老舊的廚房佈滿灰塵,看來鮮少有人前往。它不如誆人的糖果屋,有光鮮亮麗的外表,就只是安靜的矗立在那,甚至有些過份安靜。店主在裡頭飼養了隻老虎,看似乖巧溫馴,卻仍讓人心生幾分害怕。

某日,朋友來訪家中,決議帶著友人前往餐館簡易用餐,心想結束行程後,隨即趕往市區赴會另外一位外地來的朋友。卻沒想到餐館出餐特慢,尤其是我的餐,遲遲等不到上菜。只見老闆娘不斷在旁招呼我們,要我們稍待,告知餐很快就上。老闆在廚房待上了好一陣子,卻端不出料理,我下意識地覺得苗頭不對,是刻意的被拖延出餐。但若肆意離去,作罷等待的餐點,彷彿也會為自己帶來其他的危機。

同一時,另一位友人已在市區的車站等候多時。

眼見朋友已用膳完畢,我的餐點仍舊不出檯面,我決心拉著朋友離開。離開時,步出森林,發現路的兩邊被劃分為海洋和陸地。此刻,老闆才在我們身後現身。接著告訴我:「海洋是往市區的道路,在裡頭迷路的風險高;陸地則是家的方向,很安全,但那是個永遠無法抵達市區的選擇。」

(作品翻拍)

我看向眼前的汪洋,景色不斷橫移變化,絲毫無判斷方向的可能性,再看向陸地,路面雖然覆蓋著泥土,卻筆直而清晰。

但在夢的尾端,我沒有下任何決定。

貓隻與關係的記憶

在離開台北的前幾天早上,我起床出了房門,一不留神讓室友的貓跑進房間。以往,它會因為我的吆喝而離開,但這會溜了進來,卻怎麼也趕不出去。平日,它老愛鑽進我的床底,再偷偷躍上我的床面胡亂。那日,我著急著外出,有了非得把它領出門外不可的念頭。但三番兩次的勸說,卻怎麼也不聽勸,惹得我鬱悶生氣。

這是我頭一次對貓生氣,並且生氣的同時,在心中埋怨了一番,為何一早起床要為此事擾了心神。等到出門搭上公車就坐後,腦袋掠過上回我到台北發生的事,我才意會到事情的真相。

上一回北上,我忘記帶鑰匙,它陪著我在外頭等鎖匠來開門。隔日一早,我一入房門,它也跟著我走進房內,躲進它鍾愛的床底下。那日,我一把把它抱了過來,摸摸它,想從它身上獲取一些暖意,消解自身奔波的勞累與疲乏。

在這樣兩場回憶的拉扯下,我才意識到,正是因為我與它產生了相較以往更多的互動,它開始認為我可以靠近,我的房間可以自由進出,所以也接連帶來了其他的反應。想想也就不再傷神於一早發的那頓脾氣,因為關係的深化正是如此,有喜歡的部分,也需要承受不喜歡的地方。

房間一隅與室友的貓

近期,嘉義有很多的改變,從不斷興起的建物上,我感受到新舊融合的可能性,一再地出現在眼前。可是當這些改變逐一的出現,我逐漸聞不到過往的味道,我逐漸失去我的生長環境所帶給的感知能力,我害怕它再度變成另一座陌生的城市。

跨年夜的那晚,迎向新年的凌晨幾刻鐘,我從嘉義市區回家的路途上,發現家的距離縮短了,那一剎那,我害怕告別過去,也害怕回頭。認為只要不回頭,就不會感到哀傷;只要不向前,就不會面臨分離。但現實總是一再的往我的臉潑上一大桶冷水,不僅潮濕、寒冷,更如同回家路上總是籠罩著滿是水氣的霧靄,讓我看不清楚前方。

住家附近正在蓋新的建物
夜晚,舊式矮房與正在興建的公寓式建築交疊的景象
回家路上,霧氣奔騰,彷彿陷入另外一場夢

最後,我逐漸認知到,我與城市的關係正在深化,而我已在路上,不得不繼續。

(作品翻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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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UCHEN

讀書會忘記,走路也會忘記。所以就寫到哪拍到哪。地理位置大概是在臺北和嘉義,兩百六十公里,可遠可近。